嗑呀么嗑牙痕

功成谢人间(五)

        白亦非倚着石青万字纹引枕,将炕桌上的青梅羹推到对面那白发蓝眸的小人儿跟前。但那小人儿只顾着低头吭哧吭哧吃着手中的枣泥酥。

 
 

  “不甜吗?”白亦非无奈地摩挲着眉心,轻叹了口气。

 
 

  那小人儿抬起头,咽下口中的枣泥酥,舔了舔小胖手上的残渣,又将另一只手伸向那碗青梅羹,皱着圆圆的眉头道:“珠珠呢?我想吃珠珠做的荷花酥。”

 
 

  白亦非复叹了口气,想他也是一代枭雄,从来都是一呼百应,哪有人敢在他面前此般做派?嗯,有的,他的焰焰和一双儿女。

 
 

  白亦非揉了揉眉心,坐正了身子,捻了块枣泥酥递给白景行,道:“是姑姑。你回答完问题,我带你去姑姑那儿。”

 
 

  白景行接过枣泥酥,立刻学着白亦非的样子,坐正了身子,板着张小脸,一脸严肃道:“不甜的。”

 
 

  “不是这个问题。是阿娘和妹妹到哪儿去了?”白亦非也着实无奈,外出几日归来,妻女皆不见踪影,只余个睡得东倒西歪的儿子在家。

 
 

  白景行皱着眉,用胖乎乎的小手摩挲着肉肉的下巴,认真思索了一阵,才看向白亦非的眼睛:“不知道。阿爹,你问完了吗?”

 
 

  “没有。”白亦非一手撑着头颅,一手轻敲案板,“那阿娘和妹妹是什么时候走的?”

 
 

  白景行嘴中塞满了枣泥酥,嘟嘟囔囔:“昨儿晚上。阿爹,我们去珠珠那儿了吗?”

 
 

  “还没问完。阿娘怎么只带了妹妹,没带上你?”白亦非着实没想到焰灵姬会只带上小女儿白棠枝离开。

 
 

  “昨儿太晚了,我不想和阿娘去。”白景行噘着个嘴,鼓着腮帮子,心想自个儿已经回答了三个问题了,还不带他去珠珠那儿,阿爹实在是太坏了。

 
 

  白亦非瞧见白景行如此姿态,自然也是知晓小娃娃是气着了,他这个儿子除了好吃甜食懒得动弹外,便是气性很大,索性还是个孩子。只是现下怕是问不出个所以然了。只得翻身下榻,招呼外头等候的人进来,又抱起白景行来,道:“先把衣服穿好,阿爹再带锦衣奴去姑姑那儿。”

 
 

  白景行依旧红着个脸,在白亦非怀中挣扎,气吼吼地喊:“才不要阿爹,我要虫虫,虫虫,虫虫你过来。”

 
 

  这虫虫便是刚刚白亦非招呼进来的女婢,名唤虫娘,也是当年在焰灵姬跟前伺候的人。

 
 

  白亦非见锦衣奴挣扎得厉害,只得放下这小娃娃,招呼虫娘给锦衣奴穿衣,心下感慨,当年哪有人敢在自个儿面前如此放肆?嗯,也就只有焰焰了。如今还得加上一双儿女。

 
 

  “郎君可是要去明珠夫人那儿?若是要去,还让虫娘好好伺候郎君穿衣。”

 
 

  白景行一听着明珠的名号便站直了身子,张开双臂,等着虫娘给自个儿穿衣。

 
 

  白亦非见着此场景,额角一抽,他的一双儿女不是粘着焰焰,就是嚷嚷着要去找明珠,再不济就是围着虫娘转悠,自己这个阿爹可真是可有可无。

 
 

   待白景行收拾完毕,白亦非便吩咐虫娘收拾了衣物,另带上了两个白甲兵,作势就要踏出门槛去。这厢白景行依旧闹着别扭,往日前往明珠之处,他和妹妹总是缠着要阿爹骑马去,今日他却抹不开脸,张不开嘴。白景行只得悄悄在虫娘背后抬眼看向白亦非。

 
 

  白亦非一向摸得清儿子的脾性,只怕这会儿早就抓心挠肝,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开口。自个儿又有事儿要问,自然愿意给锦衣奴一个台阶下。

 
 

  白亦非等着白景行慢慢踱到跟前,一手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一手指向马厩,道:“锦衣奴今天想骑哪匹马?”

 
 

  果然,白景行一听此话,立刻蹦跶到白亦非身上,小肉手指向马厩两眼放光:“踏雪,今天骑踏雪。”

 
 

  白亦非一把捞起白景行,招呼白甲兵牵出乌骓,翻身上马,一手抱着白景行,一手扯着缰绳,慢慢向明珠之处踱去。

 
 

  马上便要入夏了,今日里的日头也毒得很,白亦非见往日一入夏便蔫头耷脑的锦衣奴今日兴奋得不行,坐在他的臂弯上东瞧西看。

 
 

  “阿爹不在的这几日里,可有人来找阿娘?”白亦非掂了掂手中的锦衣奴,试图唤回四处张望的小娃娃。

 
 

  不过,这问题确实困扰着白亦非,打他一回家发现焰焰和女儿不见踪影,便叫门房来回话,只说他不在的这几日,日日有女子来叫门,每回都是焰焰应得门。这不由得让白亦非怀疑是那些女子惹恼了焰焰,才致她带着女儿离家出走。

 
 

  “有的。漂亮的姐姐每天都来,阿娘还给她们蜜糕吃。”白景行这会子又是乘着马,又是去明珠那儿的路上,开心的不行,也乐得回答自个儿阿爹一二。

 
 

  白亦非思索了一番,发觉最近这段日子似乎没有什么女子招惹他才对:“可有听见她说些什么?”

 
 

  “漂亮姐姐说她们仰慕阿爹已久。阿爹,我想吃这个。”白景行自觉今日他乖乖回答了这么多问题,有必要提出一些小要求了。他听着商市的钟声已经敲响了,商市,是每一个孩子心底最神圣的场所,商市是可遇不可求,而此刻他们就在商市口,哪有不逛的道理?但白亦非连眼角都不带瞥一下,白景行只得佯装想吃东西,好引阿爹带自个儿进去。

 
 

  白亦非听着锦衣奴前一句话,便心下忧叹,这是哪儿来的烂桃花?是自个儿归隐以来脾气太好了,还是蜀地女子性情奔放?以至于一个两个都贴上来。

 
 

  白景行见白亦非仍旧没有动静,顿时勾起了之前的委屈,一张肉脸蛋皱成一团,扯开了嗓子放声嚎叫:“呜哇,阿娘。”

 
 

  白景行一边嚎,一边眯缝着眼观察白亦非,只见白亦非一抬手盖住了他的整张脸,冰凉的触感激得他一哆嗦,一愣神间便忘记了还要干嚎这事儿,耳边传来白亦非无奈的声音:“下次要记得挤点眼泪出来。还有,你阿娘可不是每次都救得了你。”

 
 

  待跟在一旁的虫娘接过羞红了脸的白景行,白亦非便翻身下了马,招呼一位白甲兵将马先行牵至明珠处,带着白景行等人进了商市。

 
 

  白景行一进商市便扭身跳下虫娘的怀抱,迈着个小短腿跑至白亦非身边,伸手抓着下垂的衣袖,跟随着白亦非的脚步一路向前。

 
 

  虽然白亦非只是缓步前行,奈何成人和小娃娃的步子还是差着太大,白景行只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白亦非的步伐。

 
 

  白亦非见状,一把将白景行拎至怀中。只这时,白亦非突觉上方似有东西从天而降,一抬手将白景行护在怀中。“咻啪”一声袖箭破空之声,那物什已被钉一旁的黄土地之上。周遭惊呼之声此起彼伏。

 
 

  那名白甲军已是发现目标之所,计不旋踵,提剑冲上了客栈,原来那物什乃是从那客栈二楼未闭合的窗户里扔下的。另一厢,虫娘匆匆上前拾起袖箭。

 
 

  此番动作引起不小的动静,白亦非环视一周,周遭人无一不向此处投来异样的目光,人群中几位少女又是叹息又是庆幸。

 
 

  白亦非心下疑惑,他们这一帮子人隐居蜀地已有七八年光景,虽然平时行事小心,难免还是会有人认出他们。难不成是派来的杀手?只是那物什倒不像暗器,轻轻柔柔,毫无杀伤力。若是杀手,可是得快些找到焰焰和雀娘,速速离开此处才行。

 
 

  “阿爹?”白景行从白亦非怀中挤出脑袋来,靠在肩头,闷声闷气地喊了一声,白亦非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再度抬手将白景行护在怀中。

 
 

  这厢虫娘满脸困惑地手捧被打落的物什而来,白亦非定睛一看,被袖箭截下的物什竟是一朵绢花!

 
 

  白亦非正欲拾起那残破的绢花来,周遭一众少女竟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正是此时,客栈二楼又传来一阵惊呼。

 
 

  白亦非拦下正欲回府求救的虫娘。客栈并未有人员骚动,也无打斗动静,自然不可能是那白甲兵被一击毙命。若是真有杀手团,这一整条街都该是他们布置下的人手。况且,白亦非思索良久,确实没想到有什么以绢花为武器的杀手。这才抱着白景行缓步向二楼去。

 
 

  二楼正对街道的雅间大门洞开,一扇木门已经歪倒在一旁,店小二也瑟缩在一旁,那白甲兵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倒是雅间里传出了少女娇俏而咄咄逼人的声音:“我见你是白公子的手下,怎么这般粗鲁无礼?”

 
 

  白甲兵见白亦非拾级而上,拱手一礼:“大人……”

 
 

  屋子里头的声音一听此言,立即噤了声。白景行又扭身下了地,一路小跑进了雅间,高声叫到:“阿爹阿爹,这里头有好多漂亮姐姐。”

 
 

  白亦非踏进门槛,果见五六位苗族打扮的少女正挤在一处,手中都握着不同的绢花,唯独站在最前头的那位明艳少女两手空空,想必就是刚才那朵飘落的绢花之主了。

 
 

  白亦非示意虫娘将绢花送还给那位少女,道:“这绢花可是姑娘的?”

 
 

  那姑娘一听白亦非明显带着寒气的语调,不由得一瑟缩。眨了眨眼,又挺直了身子,言笑晏晏:“是我的。白公子可喜欢?”

 
 

  白亦非习惯了和焰灵姬弯弯绕,一下听如此直白的表达不由得愣了下神,细细思索了一下自这多绢花掉落始周围人的反应,似乎咂摸出了点缘由,撇眼看了看那缩作一团的少女,道:“敢问姑娘,这绢花何意?”

 
 

  “并无何意,只问白公子可喜欢?”那姑娘眼睛明亮,满脸期待地看向白亦非。

 
 

  白亦非见那姑娘并无回答之意,招呼那缩在一旁的小二进来,转身询问:“这几位姑娘是何时盘下这雅间的?”

 
 

  “昨,昨日便盘下了。临街的都被盘下了。”

 
 

  白亦非听此言,又瞧了瞧对面那临街的屋子,果然也挤了几名少女,手持绢花,各个探头探脑往这边瞧。

 
 

  “锦衣奴,阿娘昨日见了何人?”白亦非叫住了正在拼命往嘴里塞糕点的白景行,怎么,平时亏待他了吗?

 
 

  白景行咽下口中的糕点,拿袖子一胡噜嘴边的碎屑,蹦跶到白亦非身边,指着最前头的那个姑娘道:“这个姐姐。还,还见过好几个漂亮姐姐的。”

 
 

  白亦非只觉额角突突弹跳,焰焰这哪里是被这些女子气得出走了,这明明就是畏罪潜逃!

 
 

  “内子许给你们什么?”

 
 

  那姑娘见如此,倒是有几分扭捏,抬眼瞧了瞧白亦非,道:“白夫人只说,若是公子能接下绢花,便迎那绢花之主入府小住几日。”

 
 

  若是还在韩国,白亦非此刻怕是要掀了这客栈了,此刻满心满意都是要捉住那坏心眼的焰焰好好盘问一番。

 
 

  其余几个不曾开口的姑娘此刻也纷纷附和。

 
 

  “公子天人之姿,我钦慕已久。”“白夫人才是真正的仙姿佚貌,自打第一眼起,我,我就喜欢了。”

 
 

  ?!!怎么,这是在争他们夫妇俩哪个更好看?还有,以后他不仅要防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苗族小伙,连这些姑娘也要防着了吗?好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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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夏之夜,山间的风带着水汽,带着竹香自户牖抚上竹榻上的佳人。

 
 

  焰灵姬一翻身便被拥入了带着寒气的怀抱,湿热的环境已经扰得她多日不曾酣睡。恍惚间以为自个儿还在府中,白亦非晚归罢了。

 
 

  纤细白嫩的手已经抚上白亦非的胸膛,正欲开口叫白亦非动静轻点儿,却突然身子一僵,自个儿是趁着白亦非不在家逃了出来的。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得佯装自个儿仍在神游太虚,不敢动一下。

 
 

  倒是白亦非,一只大手游走在焰灵姬的背后,下巴顶着她的发旋,悠悠道:“酷暑难耐,也亏得你愿意跑出来。不过至少还记得带上雀娘。”

 
 

  雀娘乃是他俩的小女儿白棠枝的乳名,白棠枝今年五岁光景,小小年纪便能驭冰,也同她爹一样身带寒气,确实是夏日酷暑中不可多得的降温神器。不过白棠枝到底年纪尚小,不如白亦非修炼驭冰术多年,那些寒气对焰灵姬而言不过杯水车薪。

 
 

  焰灵姬听此言,仍是合眼不动弹。心想,若非是你的那些桃花日日开,朵朵娇,扰得我不得安静,我又何必到这儿来受苦。

 
 

  果真是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气得焰灵姬翻身钻出白亦非的怀抱。

 
 

  白亦非又自后背环上焰灵姬的腰肢,算起来前前后后竟有七八日不曾见过她,掌下如绸缎一般的肌肤白亦非觉得自个儿有些粘人了,不过,他也只粘焰焰一个。

 
 

  “那些人我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再有人扰你清静了。”

 
 

  焰灵姬倒也不是醋了,只是厌烦那些日日前来敲门的女子,无论是来瞧她的还是来堵白亦非,哪一个都扰了她的清静,这骄阳似火的日子里,着实是懒得动弹。

 
 

  “那些绢花可喜欢?”焰灵姬自觉再装睡下去便无趣了。

 
 

  “不及焰焰好看。”白亦非将人转过身面朝着他,果见焰灵姬眉眼弯弯,确实是气消了。

 
 

  “哪有将人和绢花比得?”焰灵姬这些日子着实是热得不爽,既然有白亦非在身旁自然不想亏待自己,挪着身子靠在白亦非怀中。

 
 

  焰灵姬那高于常人的体温熨得白亦非心头格外舒适,只将人抱得更紧,掬起一缕青丝来细细揉搓,开口道:“人比花娇。这世间万物除你之外有何能入我眼?”

 
 

  再美的女人也爱听枕边人的情话,焰灵姬埋在白亦非胸膛之间,很是配合地回他:“侯爷倒是嘴甜。既然如此,那我就安心了,明日便和侯爷归家去吧。”

 
 

  一夜无话,转过天来。

 
 

  白亦非和焰灵姬在这竹榻之上睡得正安稳。只听得“砰砰砰”一阵阵的敲门声。随着敲门声还有一道稚嫩的女童声。

 
 

  “阿娘阿娘,阿娘你真的是狐仙吖。你昨天晚上真的施法把哥哥变过来啦!阿娘,你快起床,我们把那个呆子送下山,你施法给我看好不好?阿娘,你快起床。”

 
 

  白亦非翻了个身,那竹门就在五步之外,此刻被敲得噼里啪啦摇摇欲坠。门外叫喊之人不是外人,乃是他那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儿白棠枝。

 
 

  小女儿哪儿哪儿都好,聪明伶俐,率真可爱,可就是一张嘴嘚吧嘚吧说个不停。往常在府中,一清早就要和府里上上下下都打声招呼,就连池子里的鱼,后院里的花都要一个个取好名字,日日谈心,得亏她也记得住那么些名字。真是应了她的乳名——雀娘,和叽叽喳喳的麻雀全无二样。

 
 

  门外雀娘依旧叫唤个不停,催着她阿娘起床,焰灵姬在身后推了白亦非一把,扯过布衾,道:“开门去。”

 
 

  白亦非揉了揉额角,翻身下了榻,利索地穿上衣服,冰凉的手指触碰焰灵姬温热的眼睑,激得她立刻睁开了眼,白亦非见她秀眉紧蹙,娇嗔满面的模样,心情大好,道:“是,夫人。”

 
 

  白亦非一打开门,便见着他漂亮的小女儿单手抱着个黑白团子。

 
 

  白棠枝见原本该是细长白嫩的腿变成了水草暗纹绛纱袍衣摆,兴奋地一抬头,果然是她阿爹。垫着小脚,一手抱着团子,一手举高高要抱抱:“阿爹?!阿爹你也是被阿娘施法变过来的吗?哇,阿爹,你真的是大妖怪吗?”

 
 

  白亦非理了理白棠枝乌黑的头发,单手抱起多日不见的女儿,惊觉竟重了不少,这才想起还有个东西团在女儿怀中,拎起来一瞧,竟是只黑白相间的熊,足足有他女儿半人多高!

 
 

  那只熊被拎在半空,四脚扑腾个不停,嘤嘤作响。白亦非转过头来见白棠枝一脸担忧地看着这只熊,疑惑道:“食铁兽?”

 
 

  “阿爹,你真的是大妖怪啊。毛毛这么可爱,你快还给我。”白棠枝说话间已经带着哭腔了,扑腾着小手就要把毛毛抓回来。

 
 

  焰灵姬听着动静已经穿好了衣服,走到白亦非身后,只见他一手拎着个扑腾不停的小熊,一手抱着个扑腾不停的女儿,绕到他身前来抱起白棠枝,另一只手轻拍她的后背轻声说道:“我家雀娘怎么了?”

 
 

  一面哄着掉金豆子的女儿,一面向走向汤池。潜移默化间,连焰灵姬都学了白亦非每日清早沐浴一番的习惯。好在山中有温泉,当初白亦非下令建这屋子时特意嘱咐工匠,凿了汤池,将温泉水引入。

 
 

  白棠枝搂着焰灵姬的脖颈,趴在她的颈窝间放声大哭:“阿爹坏,不要阿爹了。他把毛毛弄疼了。阿娘,我们不要阿爹了。阿爹就是个大妖怪。”

 
 

  白亦非亦步亦趋地跟着,听着这话额间突突发跳,女儿一字一句的哭诉简直是要他命,他瞅了瞅心虚地不敢看他的焰灵姬,挑着眉,道:“大妖怪?”

 
 

  三人已走到两个小娃娃的屋子。焰灵姬正欲开口,又听得一声童声响起:“阿爹阿爹,我在咱们家发现了个人!”

 
 

  白景行已经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地跑来,还未穿好的衣袖垂在身后,昨儿夜里他和阿爹才寻到此处,一到此地他便被扔进旁的屋子和妹妹睡了一晚,此刻一见焰灵姬抱着泪眼汪汪的白棠枝,立即板着张小脸停在了焰灵姬身边,小肉手抓着焰灵姬的衣摆,要说未说之际被白亦非提溜了起来,被吓得放声大叫:“呜哇,阿爹,你放我下去。”

 
 

  白亦非箍着白景行圆鼓鼓的肚皮,也不知道他一清早哪儿吃了这么一肚子的东西,问道:“人在哪儿?”

 
 

  白景行一抬手指向了远处,白亦非这才看见一个畏首畏尾的青年男子颤颤巍巍地举着把斧头向这边挪来。

 
 

  那男子一见白亦非上下冷眼打量了自己一番,吓得不住发抖,抹了抹脸上的汗水,对着白亦非挥舞了两下斧头,抬腿向那边奔去,一边跑一边呼喊:“狐仙娘娘别怕,我一定从这妖怪手中救你出来。”

 
 

  白亦非见那人只是个普通樵夫,连手中一人一熊都不愿意放,意随心动,一根冰藤自那樵夫背后长出,直接敲晕了他。

 
 

  白亦非放下白景行,又捞出窝在焰灵姬怀中的白棠枝,把手中那只闹腾的食铁兽放在她的怀中,抹掉蔚蓝眼睛下悬挂着的泪珠,道:“雀娘和锦衣奴先去沐浴,记得把毛毛放在汤池外头。”

 
 

  “好哇,那我和锦衣奴先去沐浴,阿爹你记得早点带阿娘过来。”重新抱着毛毛的白棠枝也不管那个呆子被她阿爹敲晕在远处,此刻白亦非在她心中的形象立刻从大妖怪坏阿爹变成了世界绝顶好阿爹。

 
 

  白景行见白棠枝一副狗腿讨好的模样,不禁撇了撇嘴。但等到白棠枝抱着毛毛笑盈盈招呼他时,又屁颠儿屁颠儿跑过去。

 
 

  白亦非甫一放下白棠枝,便觉得一具火热的娇躯紧贴在后背,芊芊玉臂环抱着劲腰。青葱玉指顺着未系带的衣襟一路向里。若是以往,白亦非一定特别享受焰灵姬主动撩拨的过程,此刻他倒是起了坏心思,想逗一逗她。

 
 

  手腕翻转就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将那不安分的人拉到了跟前,抚了抚绛纱袍上不存在的褶皱,又侧眼凉凉地扫了一眼那明显带着讨好意味的花容,开口道:“不将那樵夫安置了?”

 
 

  哪曾想焰灵姬倒是不上当,又扯着白亦非的衣袖,顺势缠上他的手臂,依靠在他肩头,言笑晏晏:“我可没那力气拖得动他,烦请侯爷安置了吧。”

 
 

  白亦非挥了挥手便控制着冰藤将那樵夫带出了院子,也不知扔到了哪个角落。此刻他有些唾弃这么乖巧听话的自个儿了,当年谁敢这般吩咐他做事,就是姬无夜也得考量一番,重要的是他居然就这般听话地将事儿办了。

 
 

  “咱们沐浴后回府吧。”

 
 

  焰灵姬牵着白亦非的手走进浴堂,两个小娃娃早就在池子里打着水仗,一旁的毛毛也被淋得个浑身湿透。幸好当初念着还有孩子,便在池子里修了阶梯,但焰灵姬仍旧不放心地吩咐道:“你们两个小心着些,可别去深处了。”

 
 

  “嗯嗯,阿娘,待会下山我能把毛毛带回去吗?”白棠枝站在池子边缘抱着毛毛不肯撒手,满眼放光地看着焰灵姬。白景行此刻也满含期待地搓手手。

 
 

  “带回家里行,带进池子里不行。”白亦非走到两个小娃娃跟前,拎起毛毛往旁一丢。沾了人气的小崽子丢回山里岂不找死?难得两个小娃娃都喜欢,不如带回去好好养着。

 
 

  再一次被抢了毛毛的白棠枝正欲再次放声大哭,哪曾想阿爹竟同意了,一时合不上嘴不作反应,倒是白景行在一旁撇了撇嘴说:“阿爹真小气。”

 
 

  一听此话白亦非挑了挑眉正要威胁,白棠枝立刻就泼白景行了一捧水,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白景行:“不准说阿爹小气。”

 
 

  白亦非看着宛如缩小版焰灵姬的白棠枝如此说话,说心情不好都是假话,哪曾想下一刻上扬的嘴角立刻就滑下来。

 
 

  “你再说阿爹小气,他一生气就又小气不肯带毛毛回家了。”

 
 

  一旁的焰灵姬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管白亦非黑下去的脸,拿了澡豆置于水中,又给两个小娃娃细细搓脸,道:“你们再说阿爹小气啊,阿爹就要把毛毛丢出去了。你们快些洗干净去护着毛毛去。”

 
 

  两个小娃娃一听此言,真以为白亦非要将毛毛丢出去,立即拿水上下呼撸了一把就跳出汤池,还不等规规矩矩地穿好衣裳,就抱着湿漉漉的毛毛跑出去了。

 
 

  “诶,锦衣奴记得把你们俩的头发烘干咯。”焰灵姬见两人如此急急忙忙在后头喊着。话音刚落,白亦非已在身后扯她的衣襟,焰灵姬转过身来,搂着白亦非的脖颈,用力一跃,两人直直落到水中。

 
 

  耳畔水声淙淙,水底的气泡如同沸腾了一般,扑打在脸上带来一阵阵酥麻感。衣服沾了水难免不好脱,焰灵姬倒是利落地去解白亦非的袍子,还好两人都着常服,没那么层层叠叠的衣物。

 
 

  焰灵姬那直裾早些便被扯得松散,此刻倒是方便了白亦非去剥。本就润如羊脂白玉的肌肤在水中更是滑腻,惹得白亦非的手指流连于此。

 
 

  水流为进入助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白亦非托着焰灵姬浮出水面,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呼吸声中夹杂着让人发狂的吟哦。

 
 

  哪里是狐仙,明明是狐妖,勾着人为之生,为之死,为之荒淫,为之失德,为之心猿意马,为之摇尾乞怜。

 
 

  久违的餍足之后,两人靠在池阶之上,白亦非圈着那不盈一握的柳腰,拨弄着随温泉活水漂进池子的花瓣,撩起一片敷在焰灵姬圆润的肩头,不知是因温泉还是情事而泛红的肌肤和那片银朱色的花瓣交相辉映。

 
 

  “狐仙娘娘可有何要对我这妖怪说的?”

 
 

  焰灵姬听着此话,笑得不见瞳仁,靠在白亦非赤裸的胸膛上,伸着手抚上他的脸,“我这可怜的狐仙被山中的妖怪捉去,逼着为他生下一对儿女,只等着某日有人能将我救出魔掌啊。”

 
 

  焰灵姬抬头瞧了瞧白亦非的脸色,见他面色不虞,撑直了腰杆,在他下颌线落下一吻,道:“侯爷可要把我看紧呀。保不齐哪日就有人要将我抢了去供起来了。”

 
 

  “不仅是旧人觉得你是委身于我,现在连旁人也觉得你嫁给我受了莫大的委屈。”白亦非难得有些气馁,二人不般配的话自韩国起就不曾断过,如今隐居于此也是有人提。难免此刻他要郁结于心。

 
 

  焰灵姬不曾想白亦非会作此反应,转过身子拥着他,又在他唇边落下一吻,道:“侯爷何时在意起旁人的目光了?我乐意就好了。”

 
 

  “那还请狐仙娘娘千千万万别随别人跑了才是。”也是,何必在意旁人目光如何,他们四人能够长长久久的才是最要紧的。

 
 

  焰灵姬咯咯一笑,复在白亦非眼睑处落下一吻,道:“待我得道必定带着侯爷,带着雀娘和锦衣奴一起飞升。”

 
 

  “好。”

 
 

  庭院之中的两个小人儿嬉笑打闹,汤池之中两道人影风情月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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